《应物而祥》 朱万章著 生涯·念书·新知三联书店

清代王时敏绘《端午景图》，有蜀葵、艾草、菖蒲、石榴花等数种花草。

清代汪承霈绘《百福繁生图》，柏树、蝙蝠、幡旗和笙组合为“百福繁生”。

清代王文锦《探花录取图》绘蝴蝶、鲜花、草地，取“探花”“及地”之意，寓意科抬高中。

在中国传统文化语境中，花草、鸟兽、草木被赋予内涵丰富的祯祥寓意，如牡丹寓意荣华，松鹤喻指龟龄。到了明清时辰，花鸟画中具有祥瑞寓意的题材获取前所未有的发展，寓兴的限制与社会功能均高出了既往任一时间。

端午时节，东谈主们常将蜀葵、艾草、菖蒲、石榴花等置于门前或花瓶中，称作天中佳物，渐渐成为习俗。菖蒲在中国传统文化语境中有“龟龄”之意。明东谈主郑真有《题菖蒲》诗云：“山东谈主本爱北山居，种得仙家九节蒲。服食可应资寿考，便须骑鹤上清都。”由此可知，菖蒲自己具有延年益寿的食勤恳能。明东谈主练子宁亦在《寄友东谈主胡子温重午日作》诗中抒发了端午献菖蒲的习俗：“海榴花里簟纹疏，五月寒冷八月如。遥忆故东谈主家庆处，彩衣寿酒献菖蒲。”在龟龄除外，菖蒲更被赋予清气、脱俗、仙灵的意韵。画家徐渭的好友购菖蒲百钵，斋名曰“百昌斋”，并邀其作《百昌斋记》，文中称菖蒲为“虎须”，谓其“重于图经也，则曰宜诸药，又曰服之不错寿，甚则以仙”。正因如斯，行动祥瑞佳物与文东谈主清供，菖蒲受到世东谈主垂爱也就在根由之中了。

到了明代，市民文化兴起，文东谈主画获取长足的发展，时常化的审好意思情性与文东谈主逸趣交互并存，使得菖蒲这种兼具文东谈主逸趣与时常审好意思的灵草成为画家笔下常见的题材。明代画家沈贞吉所绘《菖蒲图》，构图极为简易，画幅下侧三分之一为主角，上侧三分之二以上则为留白。作家以水墨绘滋长于石上的数丛菖蒲，直接坚挺，墨线从下到上由粗而细，墨色由浓而淡，菖蒲与石邻接处为浓墨，偶有点苔，而与花草相伴的寿石则墨色浓淡有致，首页-利西索染料有限公司生趣盎然。稍后时辰的画家陆治有一幅《天中佳卉》， 首页-新康安颜料有限公司本体、构图与沈贞吉的《菖蒲图》极为左近。该图所绘为盆栽的寿石菖蒲， 首页-和昌艾颜料有限公司盆中心为站立的太湖石，湖石乃赭色与焦墨所绘，玲珑彻亮。

清初画家王时敏的《端午景图》《端阳墨花图》，将艾草、蜀葵、柳条、石榴花等时令花草引入画中，交付驱邪纳福的寓意。画中所写花草浓墨与淡墨相间，端倪分明，体现出把持水墨的娴熟身手。值得一提的是，《端午景图》中的瓷瓶为带冰裂纹的丰肩敛腹瓶，这种将瓷器名义斑纹信得过描摹出来的场合，在古代花鸟画中并未几见，由此可见画家独有的翰墨真谛。

除了端午瑞景除外，花鸟画的祥瑞寓意丰富各样，不一而足，比如公共耳闻目染的借喻——梅兰竹菊为“四正人”，松竹梅为“岁寒三友”，等等。此外，还有一些玄妙的谐音、嫁接与延长，如荔枝寓意“大利”，柿子、柏树、如意合在全部标明“百事如意”，切割材料稻穗插在花瓶中暗意“岁岁平稳”，九只鹌鹑暗指“久安”，白雀与“伯爵”谐音，红蝙蝠与幡旗暗意“洪福王人天”……花草、鸟雀、名物被玄妙地赋予远超出其自己的真切内涵，为赏玩传统花鸟画增添了许多文化意趣。

再以蝴蝶为例，因蝴蝶遨游涉及地上的鲜花不错延长出“探花录取”之意，此类题材成为清代画坛常见的花鸟画本体。蝴蝶绕花而飞，寓意“探花”，而蝴蝶或草虫栖息于草上、地上，即是“及地”，皆有祝贺念书东谈主科登第举之意。晚清时辰画家王文锦的《探花录取图》团扇，很好地抒发了这一寓意。该图在目下纨扇之上，绘六只蝴蝶，其中一蝶在空中遨游，正欲飞向草地，一只依然涉及大地上的花瓣，另有一只大蝶停留在草地上。作家题识曰:“仿探花录取图为子寿夫子大东谈主雅正。”文字为画面的境界作念了注解，使原来寻常的群蝶图造成了蕴含祝贺的祯祥图。与王文锦之作境界疏通的，还有贺师诚的《探花录取图》卷，该图绘数十只不同神志、不同品种的蝴蝶在草地上纷飞，五颜六色、颜色斑斓，形状永诀，曲尽其妙。

此外，蝴蝶在花鸟画中的祯祥寓意还有好多，如将其与“猫”搭配，便成为寓意龟龄的“耄耋（猫蝶）图”，此类画作有明代孙克弘的《耄耋图》轴、《蕉荫猫蝶图》轴等。

花草本冷凌弃，蝴蝶亦本不测，是东谈主们在它们身上录用了有味绵长的情态附加值，这亦然中国花鸟画独具特点的魔力场合。

源于对时令气节中花鸟画的温和，我多年来在展览、博物馆库房或图录文籍中，属意与祯祥寓意策划的作品，编纂成《应物而祥：明清花鸟画的另类视线》一书。经由数年的累积，裒为一编，竟有十余万字。铭刻早年在南国生涯时，四季如一，鲜花常开，对季节变换莫得较着的嗅觉，各样红花绿树时常有目不暇接之感。自从寓京之后，北国寒暑分明的样子短暂让东谈主对季节有了切肤之感。由眼中的花草，再回到画中的百花，每种花草对应的语境或寓意当然也就有了更深的感受。在国度博物馆，我时常和文物学家孙机过头他共事如李维明、霍宏伟等交流。孙先生仙去以后，问谈的契机少了，不圆善憾。书中的每一篇著作，从“疑义相与析”（陶渊明诗句，意为碰到疑难处公共一同钻研），到一挥而就，个中的欢愉即是最佳的文告。恰是因为这种稀缺的“文告”，成为不休有新文涌现的流水源泉。

《应物而祥：明清花鸟画的另类视线》书中所选各样画图，都所以传世之行动中心，或详其源流，或析其画风，或商酌其鉴藏，或议论画史道理道理。其中不少作品乃初次刊发，关于某类作品，则尽可能梳理、鸠合其悉数存世之作，希冀为同类题材的画图提供相应的参照体系。我力争逃避传统的画图史研究旅途，从另类视角重新解读不雷同的画图史。惟愿能为传统祯祥文化、花鸟画的流变以及画图的断代史、分类史的探索、研究、握行与传播尽菲薄之力。

（作家：朱万章切割材料，系中国国度博物馆研究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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